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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婚事（第1页）

朱全有这番话进入张德顺的耳朵，张德顺感觉心里甜丝丝的。这个师兄与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，对自己却比对亲弟弟还亲，处处为自己着想。张德顺不得不感叹这是上天对他的眷顾，让他在家破人亡之后，又重新感受到了亲情。

“你师兄我估计要走师父的老路了，进入这个行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，越往后学就越难出来，你来之前，师父也替我张罗过一阵子婚事，都成不了。最近的一次，有媒婆给我介绍了一个镇上开米粉铺人家的女儿，那女的比我大五岁，长相还看得过去，就是有一只眼睛在儿童时期玩耍时被邻村的小孩用石子砸中，落下病根，现在眼睛一大一小的，不怎么雅观。我心想着，这也无所谓，娶过来总比当个光棍强吧！于是就应下来。可是等媒婆上对方家提亲的时候，一说出我的名字和行当，女孩他爹坚决回绝，举着擀面杖把媒婆赶了出来。自此之后，就没人来替我说亲。我自个儿也心灰意冷，心想着，就这样吧，一个人过也是过，活一天算一天，好好伺候师父，传承这门手艺，就是我这辈子最主要的事情。可是德顺，你可不能走我们的老路了！”

师兄对自己说的话句句自肺腑，张德顺看着朱全有，亲切地叫了句“师兄！”

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。

朱全有继续说道：“前些天赶集的时候，我见你路过邻村徐大叔家门口，朝着院墙里头不停地看，是不是对徐大叔家的女儿有意思？”

这句话直接说到张德顺心坎里，徐大叔家的女儿叫巧玲，今年二十一，长得水灵，脸蛋红扑扑的，笑起来像盛开的杜鹃花。张德顺自打见到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，但是由于自家所做的这份职业，张德顺没敢表露出来，只能把这份爱慕藏在心里。一直藏了大半年，没想到被细心的朱全有看穿。

“没有的事，师兄你在瞎说什么！”

张德顺心里虽这么想，但碍于面子，嘴上仍是矢口否认，假装有些生气地说道。

朱全有一看张德顺的样子，笑道：“你别不承认，师兄跟你待一块儿这么久，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全知道！你放心，等这件事办完，我替你去跟师父说，安排人去把这门亲事定下来！”

“真的吗？”

张德顺脸上的怒气全消，难以抑制内心的欣喜，可转念一想，对师兄说出了他的顾虑，“可是咱们这种状况，对方能同意吗？”

“放心，师兄早就替你探了口风，你知道那个徐大叔在开豆腐店之前是做什么的吗？他在西比河一带当过运尸工。西比河每隔三五年都会生水患，有些外地人在那打工，不知道水情，被洪水淹死，尸体打捞上来，总得葬回老家吧？农村的人又不兴火葬，所以需要雇人把尸体运回老家去，再请安魂的术士主持丧事，把人葬进祖坟山。徐大叔做这种活儿做过三年，跟着一个本地师父，他师父有辆三轮摩托车，靠着这辆摩托车运送尸体，按路程计价，路程短的只要一两个钟头，长的就要一两天。这活又脏又累，但是赚钱比种田要快。徐大叔做了三年，加上原先存的家底，就在镇上盖起一座瓦房，做起豆腐生意。运尸工和咱们安魂的其实有很大联系，他们把尸体运回家的当天，那家人也会请来安魂术士，基本就是前后脚的事儿。三年前，我和师父接到一个活，去给一个溺死的中年男人安魂，刚好碰见徐大叔，那个中年男人的尸体正是徐大叔运回来的，到那没多久，还没结账。主人家留他吃饭，刚好就碰见我们来，就聊起了闲天。通过那番谈话，我看的出来他对我们这个行当并不是十分避讳。他还跟师父开过玩笑，要把他女儿许配给你呢！”

“真有这事儿？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！”

张德顺听得眼睛都开始放光。

“当时我和师父都以为徐大叔说的是玩笑话，所以打打趣儿就忘在一边了。现在忽然提到这个事，我这才想起来！你的情况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，再者徐大叔因为做过运尸工这层缘故，他的女儿婚事也黄了好几件。往后只要你退出了这门营生，死心塌地地做一个庄稼人，我想徐大叔会同意你这门亲事的！”

朱全有这番话像给张德顺打了一针兴奋剂，两个人越聊越欢，都快聊到给孩子起名的地步。这时候朱全有方才想起来有正事要做，一拍脑袋，叫道：“聊着聊着把事儿都快忘了！”

张德顺也醒悟过来，两个人抓紧时间赶路。一个小时之后，他们来到那处荒草地。与其说那是荒草地，不如说是一处有头没尾的山谷。只是山谷不长、不宽，走个五六米就到了头。由于阳光不够充足，山谷里头没有多少绿植，只有数棵说不出名字的杂草挂在两边的山壁上。山谷的最里边，是一块光滑的石壁，上面缓缓流着水。这些水从山顶的树根处渗下来，在地面上形成一指宽的小溪，从山谷里缓缓地流出去。

这个地方朱全有和张德顺曾经来过，农闲时，他们去镇上赶集，回来的路上，天气热，流了一身汗，身上也没带水。找来找去，找到这个山谷，在这条小溪边上饱喝了一通，洗了把脸，解了解暑气。在炎热的夏天，这里确实是一个避暑的好去处。

朱全有拿出铜铃铛，在山谷里摇了三下，声音咣当咣当，比在外头要更洪亮有力。两个人在峡谷里待了三刻钟，并没有现什么动静。朱全有根据经验，排除了这个地方，两个人继续朝养猪场而去。

养猪场坐落在离张德顺他们家最近的一个小镇边上，那是一个扁平的山坡，山坡四周围了一圈木栅栏，里头是一排排的养猪棚，里面猪叫声不绝于耳。山坡下边搭了一个凉棚，凉棚里放着一块青石板，这是杀猪的场地，青石板周围五米的地方都被猪血染得漆黑一片。

朱全有和张德顺来到养猪场门口的时候，几个中年男子刚好从山上拉了一头猪下来，他们用拇指粗的钢钩插进猪的脖子，随后拽着钢钩把猪一路拖过来，那头猪还没断气，不断出惨叫，脖子上涌出的血流了一路。凉棚那围了一圈的人，有的是专门看热闹，有的则是专程来买肉的，刚杀的猪，肉新鲜。临到青石板前，主刀的一个壮汉提起备好的尖刀，朝猪脖子上一割，继续给猪放血。那头猪挣扎了一阵后终于不再动弹，两个助手在石板上浇了一遍水，帮着把猪抬上案板，剔净猪毛后，就可以开始切猪贩肉。

要是换做往常，朱全有和张德顺肯定会挤进人堆里凑凑热闹，可现在不行，师父交待了事情，不能拖延。于是师兄弟假装也是前来买肉的人家，站在人群最后头，仔细观察着周边的情况。在凉棚的四周是一块不大的空地，空地最边缘长着半人高的杂草，估计是受到猪血的滋养，这里的草苍翠欲滴。可惜的是这种草虽然茂盛，但几乎没有任何作用，牛见到它连碰都不碰，如果割下一捆当柴火烧，湿的又点不着，放在太阳底下晒，晒干了容易碎，拾掇不起来。张德顺记得师父说过，这种草对条件极其苛刻，只会在阴气重的地方集中生长。假如要判断一个地方是不是厉鬼的藏身之所，先的依据就是看看四周有没有生长这种草。